北黎河渡口, 是島西南久負盛名的古渡。
今年春分早晨,我沿著北黎河岸漫步,去尋覓北黎古渡遺址。八所早春的第一場雨,驟然而至,下得密密匝匝的,雨點拍打在河岸的人行道上,發(fā)出滴滴答答的響聲。春雨洗禮過的北黎河,河灣里的紅樹林,夾著一河春水,溢出一陣陣清涼的氣息。河兩岸的景物,宛若被七彩顏色重新粉刷了一遍,顯得鮮艷而靈動。雨停后,天空中徐徐升起一團金黃色的火球。此刻,暖陽微溫著大地,濱海港城八所在漸漸蘇醒。港城西側(cè)的八所港深水碼頭,不時傳來一陣陣巨輪的鳴笛聲,魚鱗洲也露出了早春的真容。身臨其境,很容易讓人想起昔日的北黎古渡。
走了近二十分鐘,來到了北黎河大橋。經(jīng)當?shù)匾晃焕险咧更c,我才得知,大橋西邊一百多米處的入?,就是北黎古渡的遺址。走近遺址岸邊,放眼望去,古時的渡口棧道,已無處可尋,只有北岸的草叢里,殘存著少許的壘石碎片,但我也無法認定,這些壘石碎片,是不是古渡棧臺基座的殘留。
據(jù)清《感恩縣志》記載,北黎渡口,是漢武帝元封元年(公元前110年),設置九龍縣郡后,在北黎河入?谔幗ㄔ斓囊蛔素浕燧d的渡口棧道。從此,河兩岸的漁家,靠著一船一篙,出海捕撈,擺渡人生。到了明末,這里已是瓊西南地區(qū)遐邇聞名的渡口。另據(jù)舊志所載,在清道光年間,瓊山、文昌及粵西等地的商賈、買家,開始頻繁通過北黎古渡,紛紛匯集北黎經(jīng)商?梢哉f,當年的北黎人做夢都想不到,古渡的出現(xiàn),竟使偏島西一隅、人煙稀少的北黎村,突然之間,變成了繁華的商貿(mào)墟市。到了民國初年,一幢幢極具南洋建筑風格的騎樓拔地而起,形成了一條北黎商業(yè)騎樓街。從此,騎樓商業(yè)文化開始在北黎、在島西萌芽、生根。民國年間,民間流傳一句話“北有?、瓊文騎樓,西南有北黎騎樓”。由于北黎古渡與騎樓稅收甚厚,民國年間,感恩、昌江兩縣曾經(jīng)為爭奪古渡與騎樓商號稅賦,歷數(shù)官司不決,最后把官司鬧到省府的最高審判庭,由省廳裁決。兩個縣的官司訴訟,一時間又讓北黎古渡與北黎騎樓,名聲遠播。
上世紀90年代末,我曾多次與北黎騎樓謀面。一次,我采訪村里一位林姓的耄耋老者,他告訴我,他祖籍瓊山,祖父靠打魚為生,后落籍北黎。到了父親這一代,做起小生意,終年往返于徐聞、瓊山、北黎,后靠多年積蓄,在北黎蓋了一幢騎樓,經(jīng)營布匹等日用品生意。
在北黎騎樓建筑群中,顏氏商號騎樓最顯“鶴立雞群”。顏氏騎樓主人名成利。據(jù)其家譜傳載,他是孔夫子弟子顏回的第五十六世孫。清末民初,顏成利從文昌遷居島西,開墾鹽田,經(jīng)營食鹽生意,歷經(jīng)數(shù)年磨難,顏成利成為島內(nèi)頗有名氣的鹽商。1939年6月,日軍侵占北黎,強取豪奪了顏氏騎樓,作為“橫四特”司令部。從此,顏氏家道中落,顏氏騎樓失去了昔日的輝煌。而其他商號騎樓,也同樣遭受到日軍的劫持、強征。許多商號、茶館、酒家、戲院的主人,都卷了鋪蓋遠走他鄉(xiāng)。一時間,北黎騎樓上掛滿了日本株式會社、牌室、煙館、妓院的招牌,曾經(jīng)熙熙攘攘的北黎商業(yè)街,開始變得冷冷清清。北黎古渡,也成了日軍的水上哨卡,嚴禁商賈、漁民通行。蒼老古渡伴隨著悠悠北黎河水,悄然失落。古渡的落寂,加速了騎樓商業(yè)的衰敗。
海南解放后,北黎古渡迎來了新生,恢復了通航,但由于長年河泥淤堵,也只能通行一些小漁船。近十年來,東方經(jīng)濟、社會生活與城鎮(zhèn)化快速發(fā)展,人們的生活越來越熱鬧,而昔日的北黎騎樓商業(yè)街,卻漸漸地老了,再難延續(xù)它的輝煌。去年年末,東方市美術(shù)家協(xié)會的幾位中青年書畫家,與有識之士合作,修繕、維護了幾幢騎樓,開辦書廊畫室和書畫展館,賦予了騎樓全新的文化內(nèi)涵,使昔日的北黎騎樓街,蛻變成展示本土書畫藝術(shù)的一扇窗口。
在建設海南自貿(mào)港的熱潮中,隨著八所港的不斷擴建完善,昔日光耀的北黎古渡,已退出了渡口運載的舞臺,寥落在時代風云的塵埃之中,但那些念想一直在的,在人們的心里。(趙承寧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