龐啟江為100位有遺像的紅色娘子軍鐫刻人物印章。 海南日報記者 袁琛 攝
2002年，龐啟江采訪紅色娘子軍王運梅(右一)和陳振梅(左二)。 受訪者供圖
龐啟江采訪記錄工作所用過的設(shè)備。海南日報記者 袁琛 攝
文\海南日報記者 邱江華
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，每當他向人談起紅色娘子軍，激動時會揮動雙手、有些渾濁的眼睛會泛出光亮，語速加快而激昂；低沉時他會黯然神傷，目光望向遠處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，有時甚至會泫然流涕、忍不住嚎啕大哭。情緒之豐沛，源于他對紅色娘子軍深厚的情感，讓聽者無不為之動容。
這位老者名叫龐啟江，是瓊海市陽江鎮(zhèn)原文化站站長，他將半輩子的時光傾注于研究紅色娘子軍�！拔覕�(shù)次踏訪革命遺址，尋覓健在的紅色娘子軍及其親友。其中的感人故事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中，留下無盡感慨，于我而言，是一次又一次生動而深刻的教育�！比涨�，龐啟江動情地對海南日報記者說。
半個世紀的尋訪奔走
時間回到20世紀60年代，那時龐啟江還在讀初中。出生于紅色娘子軍起源地——瓊海市陽江鎮(zhèn)，又是紅色娘子軍第一任連長龐瓊花的后人，當時，相當部分紅色娘子軍都是龐啟江的同鄉(xiāng)。
1970年，龐啟江高中畢業(yè)后回鄉(xiāng)任教。有一天，學校請來了革命先輩林一鑾、紅色娘子軍排長曹家英和幾位革命戰(zhàn)士講述紅色故事，龐啟江被深深地觸動了�！稗r(nóng)村貧窮婦女也拿槍打仗，非常英勇。”龐啟江說，那時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并未真正了解過紅色娘子軍的歷史。
后來，龐啟江從教師轉(zhuǎn)崗到陽江公社擔任黨校校長、文化站站長等職位，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機會了解革命歷史，他想探尋還原紅色娘子軍的英勇事跡及革命精神的念頭愈發(fā)強烈。
“至1996年，存活的紅色娘子軍僅剩70人左右，且這些巾幗英雄已是耄耋老人，并陸續(xù)離世�！饼媶⒔貞浾f，2000年，他正式開始紅色娘子軍尋訪工作。他先從瓊海市民政局、黨史辦找到了紅色娘子軍的個人信息，經(jīng)一一核查確定后，再向有關(guān)的村莊發(fā)去蓋有公章的《關(guān)于尋找紅色娘子軍的函》等函件，詢問調(diào)查當?shù)厥欠裼屑t色娘子軍或家屬等。
“要與時間賽跑！不少娘子軍已經(jīng)年邁，留給我們的時間并不多了。”帶著這樣的緊迫感，龐啟江夾上一卷紅布、戴上一頂草帽、背上一臺照相機、揣上一本筆記本、騎上一輛舊摩托車，常年奔波在瓊海各鎮(zhèn)、萬寧、瓊中、定安、陵水等地，走遍了近百位紅色娘子軍的故鄉(xiāng)，搜集她們的英雄故事，宣揚她們的革命精神。
不計代價的還原記錄
在尋訪紅色娘子軍的過程中，龐啟江吃了不少苦頭。在荒野山區(qū)路遇瓢潑大雨卻無處藏身，因路途陡峭而把照相機摔壞，摩托車在途中爆胎數(shù)次，光是被狗咬，龐啟江就經(jīng)歷了6次，現(xiàn)在他的小腿、臀部還留有狗的牙印。
除了身體上受的傷，龐啟江的行為也曾被人質(zhì)疑、誤解過。例如，他曾被指責不務(wù)正業(yè)；也曾因為牽頭組織“重走紅色娘子軍革命路”等活動而被人誤解為借此“圈錢”……
“苦是挺苦的，但我從未想過放棄。當年的紅色娘子軍以柔弱身軀，在槍林彈雨中奮力沖殺，換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。我為她們做點事，遇到點挫折，算得了什么！”說到紅色娘子軍吃的苦，龐啟江潸然淚下，對于自己的心酸過往，他卻一臉云淡風輕。
在一次次的尋訪中，龐啟江與老人們面對面的交流，聽聞了不少鮮活卻并未載入史冊的戰(zhàn)斗故事。讓他印象深刻的，是紅色娘子軍們使出渾身解數(shù)來為部隊傳遞軍情�！八齻儗⑸娇~砍下，幾天后，山葵的葉會變成白色，其他紅色娘子軍看到就知道部隊曾從這里經(jīng)過，以此來傳遞情報。她們甚至連生理期用的‘麻布’也不浪費，用它們來吸引螞蟥作為暗號傳遞給其他部隊……”
“每一次與紅色娘子軍交談，都予我心靈以巨大的激蕩和震撼�！饼媶⒔f，我越是深入了解就越發(fā)覺得，紅色娘子軍文化是一筆寶貴的財富，值得深入挖掘、傳播，她們不該被歷史遺忘、埋沒�！叭绱艘粊�，吃的所有苦，都值得了�！�
竭盡畢生的不懈追求
那些年走訪在世的紅色娘子軍，龐啟江聽到了很多她們的戰(zhàn)斗故事與艱辛歲月，老人們講著講著就會忍不住落淚，他也常常被感動得淚流滿面。對龐啟江而言，尋訪紅色娘子軍這件事，是從本鎮(zhèn)最熟悉的一個人線索找起，一個接一個地順著線索越挖越深，停不下來了。
退休后，龐啟江將紅色娘子軍資料進行系統(tǒng)的收集、整理、編排，出版了多本關(guān)于紅色娘子軍的著作。其中，最廣為人知的是紀實文學《紅色娘子軍傳》，該著作獲得2016年海南省文學獎三等獎。
回憶起當時的寫作過程，龐啟江說：“晚上經(jīng)常寫到凌晨三四點，老婆起床去干農(nóng)活時還問‘怎么起得這么早’，其實我還沒睡嘞�！彼麍猿置刻鞂懭沼�，白天在外奔波采集信息，晚上便挑燈以日記形式記錄下來，免得時間久了忘記。所以，那時候晚上常熬夜到凌晨。
從2018年起，龐啟江開始為100位有遺像的紅色娘子軍鐫刻人物印章。以玉石為載體，打磨成拳頭大小的方塊，再用筆墨描繪出人頭像，接著用一把小小的刻刀細細雕磨。平均一個印章要耗時3天，雕刻近7000刀。這些工作均由龐啟江一人完成。
“這些都是能留下來的。我總是想為這些堅強而勇敢的女戰(zhàn)士做些什么，我希望她們離開時不覺得孤單。因為有人記得她們，記得她們的犧牲和奉獻，她們的名字有人知曉，她們的功績與世長存�！饼媶⒔f，研究紅色娘子軍這件事，他愿竭盡畢生，用盡全力。
人物名片
龐啟江，瓊海陽江人，紅色娘子軍研究者，瓊海市陽江鎮(zhèn)原文化站站長。研究紅色娘子軍數(shù)十年，出版了《紅色娘子軍傳》《天涯瓊花》《鄉(xiāng)土芬芳》等文學作品；設(shè)計紅色娘子軍群雕；組織開設(shè)陽江鎮(zhèn)革命斗爭史展覽館，包括瓊崖革命和紅色娘子軍展覽館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