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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家:國學不僅僅是傳統(tǒng)知識 更是高難度學術
2021年09月18日 09:20 來源:華西都市報

  2006年,鉆研詞學幾十年的謝桃坊,將詞學論文集《詞學辨》交付上海古籍出版社后,自酌詞學研究可以暫告一段落,考慮向國學研究轉移,試圖探索更廣闊的思想天地。

  2007年,由中央文史館舉辦的首屆國學論壇會議上,謝桃坊參會并提交論文《論國學》。該文同年在《學術界》發(fā)表,引發(fā)矚目。之后謝桃坊將主要精力放在國學研究上,取得了一系列豐碩的成果。2011年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他的《國學論集》,收入了其思考國學的理論文章26篇。

  抗日戰(zhàn)爭期間,國學運動向西南轉移,四川成為中心。謝桃坊發(fā)表了《四川國學運動述評》《四川國學運動述略》兩篇文章,并出版《四川國學小史》,對這段歷史進行了專門研究。

  在研究國學過程中,謝桃坊特別發(fā)現(xiàn),關于到底什么是國學、國學的定義是什么,學術界并沒有統(tǒng)一的答案,說法紛繁雜亂,以致達到令人困惑的地步。于是,踏入國學研究領域的謝桃坊,費了不少功夫,專門弄清楚這個問題。

  分清“國學研究”與“國學基本知識”

  謝桃坊認為,當人問起“什么是國學”時,需要先區(qū)分“國學研究”與“國學基本知識”,兩者不可等同。“國學研究”中的“國學”,要從1905年上海國學保存會主辦的《國粹學報》創(chuàng)刊說起,這標志著“國學運動”興起。而“國學基本知識”則包括當代對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的復興,了解儒家經(jīng)典學說、學習琴棋書畫等等。

  而謝桃坊所說“國學”,主要是從“國學研究”的范疇對“國學”進行定義。

  在西南師范學院上學時,謝桃坊曾讀到德國經(jīng)濟學史家維爾納·桑巴特的經(jīng)典著作《現(xiàn)代資本主義》。他決定采取桑巴特“理論的歷史的學術方法”,去考察20世紀初在中國興起的國學運動的理論與歷史。

  1905年,《國粹學報》創(chuàng)刊標志國學運動的興起。其中代表人物包括王國維、章太炎等學者。他們提倡國粹,認為弘揚國學就是保存國粹。這一批學者也因此被稱為國學運動中的“國粹派”。

  新文化運動開始后,國學運動開始出現(xiàn)了新傾向。代表人物包括胡適、顧頡剛、傅斯年等,被稱為“新傾向派”。主張以科學方法整理國故,以純學術的批判態(tài)度研究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。后來,新傾向派成為了國學運動的主流。

  狹小學術問題的考證意義重大

  翻閱了《國學季刊》《古史辨》和《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》上發(fā)表的論文之后,謝桃坊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國學論文有一個共同特點:就是以科學考證方法研究中國歷史與文獻存在的狹小的學術問題,即基本上是考證性的論文。

  經(jīng)過一系列梳理,謝桃坊傾向于認可這樣理解國學:“國學是20世紀初在中國興起的一門學科,它是中國學術系統(tǒng)的一個組成部分。它是一門很獨特的學問,其主流就是以科學考證方法研究中國歷史與文獻存在的狹小、困難但重要的學術問題。中國悠久的歷史與豐富的文獻里存在很多學術問題,例如典籍的真?zhèn)、版本的源流、文本的校勘、文字的考釋、名物的訓詁、人物生卒及事跡、作品本事、歷史地理的變遷、金石碑文的解釋、文化交流的線索、歷史的疑案、宗族的世系等等疑難而艱深的問題,它們只有在學者長期而深入的專業(yè)研究中才能被發(fā)現(xiàn),而且只有搜集大量可靠的材料,運用多學科知識,進行綜合的研究,通過傳統(tǒng)而又科學的細密的考證才可能解決,這就是國學。研究這些問題必須熟悉中國的四部書——經(jīng)、史、子、集,對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有深厚的修養(yǎng),具有文獻學知識。國學研究具有純學術的性質(zhì),不具功利性和實用性,其學術意義在于掃除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謬妄和迷信,為其他學科提供事實依據(jù),尋求學術的真理!

  謝桃坊舉例說,中國傳統(tǒng)醫(yī)學典籍《黃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中,“黃帝”是誰?他是不是寫過這么一本《黃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?這就需要一番考據(jù)。比如有德國學者質(zhì)疑《馬可·波羅游記》是虛構的,甚至馬可·波羅這個人的存在與否,都是需要考證一番的。馬可·波羅在中國當過官,不可能沒有正式官方文獻記載。后來有歷史學者在一則官方記載短短的文句中找到幾句話,間接證明了馬可·波羅的確存在,而且的確到過中國。此外,比如魏晉名士熱衷的寒食散,到底是個什么東西?這些問題,醫(yī)學家是不會專門研究的。它屬于國學考證的范疇。

  謝桃坊說,正是一點點的國學考證,對于恢復歷史真實的面貌,有著非常重要甚至極其關鍵的作用。國學考證可以為哲學、史學、文學、地理學、社會學、文獻學及自然科學提供事實的依據(jù)。這些事實依據(jù)很可能動搖某學科的基礎理論,可能澄清歷史的重大疑案,可能清除傳統(tǒng)文化觀念中諸多的謬誤,其力量是無比堅實而巨大的。

  “國學是中國學術的命脈,如果我們現(xiàn)在回顧中國各學科的學術成就,尋求有關中國學問的淵源,則不難發(fā)現(xiàn)20世紀國學運動新傾向形成之后,許多狹小學術問題的考證在中國現(xiàn)代學術發(fā)展中的重大意義,它往往是傳統(tǒng)學術轉向現(xiàn)代學術的起點!敝x桃坊說。

  這樣的國學定義,有人或許認為過于狹隘,但它是建立在事實考察的基礎上的,至少它是對國學運動主流意義的闡釋。雖然有學界友人明確表示不贊同謝桃坊的意見,但是卻拿不出證據(jù)來反駁。

  在不少人的印象中,國學就是中國所有傳統(tǒng)文化的知識,尤其是儒家經(jīng)典。讓孩子們背誦《弟子規(guī)》《三字經(jīng)》《論語》等。謝桃坊提醒我們,“這當然不算錯。但是需要強調(diào)一點,國學知識并不等于國學本身。至于社會上有些人把琴棋書畫也拉入國學范圍內(nèi),用商業(yè)化的形式來運作,這就是離國學主流更遠的理解了。”

  研究國學之余大力弘揚蜀學

  對國學概念的模糊,在謝桃坊看來,原因跟人們對20世紀國學運動的歷史頗為生疏,因而很難認識國學的性質(zhì)與意義有關,“尤其是它成為熱潮之后很快被世俗化和商業(yè)化,也將國學研究與國學基本知識混為一談,尤其在弘揚國粹時使國渣泛起,所以我們很有必要重新認識國學的性質(zhì)、對象和方法及其學術意義!

  為此,謝桃坊專門寫了一本《國學談錄》,2020年11月由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。與其他以通俗方式談國學的書大都是對中華傳統(tǒng)經(jīng)典或儒家常識的介紹不同,謝桃坊闡述國學運動主流的意義,介紹國學研究的科學考證方法,并分享包括嚴復、廖平、劉師培、章太炎、梁啟超、胡適、傅斯年、顧頡剛、郭沫若等國學大師的治學道路。謝桃坊說,“我希望能幫助年輕人從更高的學術意義上認識中華優(yōu)良的學術傳統(tǒng)。”

  北京大學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研究中心主辦的《國學研究》于1993年創(chuàng)刊,標志國學熱潮再度在中國興起。國學的發(fā)展受到學術界的關注,國學研究機構不斷出現(xiàn)。

  四川省社科院于2014年成立國學院,謝桃坊是國學院成員之一。他建議與四川省政府文史研究館合辦《國學》集刊。建議得到支持,不久便以大型純學術高級國學研究刊物的面貌面世,每集60萬字,繁體字橫排,印刷裝幀精美;以四川省社科院和文史館學者為主要作者,面向全國和海外!拔覀兊哪繕耸菍⑵滢k成第一流的國學雜志,以弘揚國學,為我省學術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作出切實貢獻。《國學》集刊于2014年創(chuàng)刊,至今已出版五集,在國內(nèi)外產(chǎn)生了學術影響。著名的國學家吳光先生認為這是目前國內(nèi)最好的國學研究刊物。”

  在國學研究之余,謝桃坊還將部分精力放在了蜀學研究的領域。謝桃坊率先向有關方面提出,希望創(chuàng)辦一個研究蜀學的大型學術?,以切實起到弘揚蜀學的作用。

  2006年由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與西華大學主辦的大型學術集刊《蜀學》創(chuàng)刊,由謝桃坊負責組稿、定稿和編輯,每年出版一輯。在該刊物上,謝桃坊先后發(fā)表了《蜀學的性質(zhì)與文化淵源及其與巴蜀文化的關系》《論蜀學的特征》《古蜀史料辨?zhèn)巍贰端卧獙W案蜀學略辨正》等文,對蜀學的性質(zhì)、特征、研究對象等進行了論述。對蜀中學者揚雄、蘇軾、楊慎、李調(diào)元、劉咸炘、吳虞、郭沫若都進行了深入研究。

  由于年齡的關系,謝桃坊一般不再參加館內(nèi)活動,但由他負責的與《蜀學》《國學》的聯(lián)系工作還將繼續(xù)下去。同時他個人的學術探究亦將繼續(xù)下去!拔覀儗W術真知的探索是無止境的,只有一步一步地去逼近它,學者生命之樹常綠的秘密即在于此!敝x桃坊說。

  封面新聞記者 張杰 徐語楊

編輯:李奧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