創(chuàng)作《雷雨·后》是一個尋找《雷雨》的過程
2021年08月30日 15:02 來源:北京青年報

  ——連臺戲《雷雨》《雷雨·后》分享

  時間:2021年8月24日下午兩點半

  地點:上海大劇院

  主持:曉露

  身為演員最有趣的地方

  就是經(jīng)歷、感受、演繹不同人生

  主持人:接下來請每一位演員老師說一下自己扮演的角色,跟自己的個性、性格有沒有相似的地方。

  孔維(蘩漪扮演者):能夠飾演《雷雨》《雷雨·后》的蘩漪,對于一個演員來說是非常幸福的!独子辍分械霓冷粢恢痹趯で笞杂桑X得這個家庭給予她的溫暖是不夠的,甚至說是在消耗她的熱情。我個人是沒有蘩漪那么尖銳的那一面,我是一個比較隨性的人,但是我覺得蘩漪內心的力量可能是每個女人都有的。只是可能我沒有碰到那樣的狀況,所以我沒有被激發(fā)出來。但是在劇本里、在舞臺上,我完完全全被激發(fā)出來了,我的抗爭、我的愿望、我的美好和我對愛的渴望,我相信朋友們一定能夠從舞臺上那個蘩漪身上看得到。這樣一份功課拿到手上,我是認真、努力地做了解答,希望最終所有的朋友們在劇場里能夠感受得到。

  劉愷威(周萍扮演者):我在《雷雨》里扮演周萍。要說跟周萍這個人物有什么相似的地方,具體個性上,我覺得好像并沒有,更別說他的人生經(jīng)歷。作為演員最有趣的地方,就是可以經(jīng)歷、感受、演繹不同人生?梢园缪葜芷歼@個人物,讓我感受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生,也是我覺得很幸運的地方。

  何賽飛(侍萍扮演者):我在《雷雨》《雷雨·后》里面扮演侍萍。跟愷威的感覺一樣,我也找不到太多跟侍萍相似的地方。我的個性也是這樣,順其自然,差不多就算了,比較認命。侍萍可能也會有一點,

  其他的我沒覺得。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,首先這個人物,我不想在這定位,以我主觀對侍萍的理解來強加于觀眾。我覺得每個看戲的觀眾都有他的主觀性,根據(jù)他的閱歷、世界觀、審美等等,他對這個劇和這個人物都有自己特有的認識。這個侍萍是感動到我了,我在排練的時候是用心在體會她。在演藝生涯當中能排演《雷雨》《雷雨·后》,作為演員來說是非常幸福的,這是我真正的感觸。

  佟瑞敏(周樸園扮演者):戲劇即人生,人生即戲劇,我這次非常高興能參加一部這樣經(jīng)典的作品,來扮演周樸園。這么多年,我塑造了一些經(jīng)典人物,比如孔子、李世民、雍正皇帝、光緒皇帝、譚嗣同、瞿秋白。時隔多年以后,從去年開始,我重又被調動起演繹經(jīng)典作品、經(jīng)典人物的激情,就是曹禺先生的《雷雨》和萬方女士的《雷雨·后》。這一年多,我一直處于一種比較幸福的狀態(tài),特別是在制作人王可然的鼓勵和打擊下,我一直在堅持。今天非常高興,我還能夠作為一個演員站在舞臺上,而且是上海大劇院的舞臺,作為演員是一種榮耀。

  《雷雨》經(jīng)典深不可測

  有無數(shù)可以挖掘、理解人物的可能

  佟瑞敏:我的個性跟周樸園完全不一樣。但我爭取要把他栩栩如生、活靈活現(xiàn)地呈現(xiàn)給觀眾,讓他們看到百年戲劇史上這樣一個生命力充沛的人物,今天還能夠出現(xiàn)在舞臺上!独子辍贰独子辍ず蟆返谋瘎⌒,剛才著名的評論家已經(jīng)講過了,我非常贊成。周樸園就是一個“三明治”關系中被夾在中間的人物。尤其《雷雨·后》中三個老人的心態(tài),我們在昨天之前排了一周,真的感覺到“三明治”非常難吃,夾在兩個極有個性的女人中間,讓一個老漢非常難過。萬方老師的《雷雨·后》寫得非常精彩,說實話不太好寫,因為曹禺先生太經(jīng)典了。

  李宗雷(魯大海扮演者):我扮演魯大海,在很多版本中,這個角色甚至都沒有了。張瑞導演和埃里克導演(法國導演)告訴我,周萍是父親的兒子,魯大海也是父親的兒子,他們是同一個爹、一個媽。他是一個人的一體兩面,魯大海在用非常鋒利、非常尖銳的東西保護自己內心的脆弱。我和大海之間的相似之處是我們其實是脆弱的,跟生父爭執(zhí)、跟親生哥哥肢體碰撞,那是他自我信念逐漸被摧毀和迷茫的過程。這是我個人的理解,至少我抓到了一些把有一點符號的、有一點象征意義的人物拉到我自己身上的機會。所以我愈發(fā)覺得《雷雨》這樣經(jīng)典的作品深不可測,它有無數(shù)可以挖掘、理解人物的可能。

  石皖川(魯大海扮演者):各位好,我是石皖川,魯大海B。扮演魯大海A的宗雷哥,是我敬佩的老師之一。每次看到他,我就在想會不會有另外一種魯大海,我能不能成為另外一種魯大海。

  張賀欽(周沖扮演者):大家好!我叫張賀欽,是周沖的扮演者。周沖這個角色一開始我覺得很難找到那種感覺,后來我想為什么,發(fā)現(xiàn)其實是我們這代人太復雜,我們不是那么簡單地要一個純粹的情感、要一個自由的追求。在這個舞臺上,我努力在想如何塑造一個純粹青春的少年,謝謝大家!

  羅永娟(《雷雨·后》中歌者扮演者):我本身就是一名歌手,今天來到現(xiàn)場,

  可然跟我說你一定要唱,你今天來現(xiàn)場的目的就是告訴全國的觀眾,我們每一次每一場的演出都是現(xiàn)場唱的,不是錄好了的東西。歌者的吟唱很重要,每一場我們都是根據(jù)演員的情緒來現(xiàn)場演繹,我也要融入每一位演員,代表每一位演員老師,相助每一位角色的感情抒發(fā)。

  超越時代的才叫經(jīng)典

  最本質處是抓住人的本性

  主持人:有一句話——創(chuàng)作就是提問,創(chuàng)作就是不斷去接近答案的過程。請問萬方老師,您在創(chuàng)作《雷雨·后》時提出的問題是什么?在過程當中有沒有得到您要的答案?

  萬方(《雷雨》文學責編,《雷雨·后》編劇):其實我在任何寫作的時候,包括活著的時候,總是隱隱在內心深處不斷地有疑問冒出來。大問題就是:我們?yōu)槭裁椿钪?我們要怎樣活著?每個人都會在某種時刻自問。談到我個人感受,《雷雨》我肯定比各位都要看得多,我覺得我們都跟這部經(jīng)典隔了80多年的歲月了,剛才說到壓力,我爸爸是一個自由派的父親,我從來沒覺得他是一個了不得的劇作家。我以前寫一些影視劇,也被采訪問到“你是不是有壓力”,我本能地回答“我沒有感覺到有壓力”。直到我到50多歲以后寫第一個話劇,那天是在去一個小劇場(話劇即將要在那兒演出)的路上,我忽然想到,我其實一直是被我爸爸壓著的。我寫過小說、電視劇、電影,到了50多歲才敢動話劇,其實就是他這幾部經(jīng)典的戲壓著我,他已經(jīng)那么高了,我不敢碰。

  我為什么敢碰《雷雨》呢?其實也是相同的道理。畢竟我已經(jīng)看了那么多,《雷雨》我看過不知道多少劇種的改編,甚至包括現(xiàn)代舞,上海芭蕾舞劇院也演出過《雷雨》,作為一個編劇,我心里一直像有一只小蟲子在爬——什么時候我能不能也試一試?直到我真的要做,我反而沒有壓力。我覺得我下決心了,我就要依照我對這部戲全部的情感來重新尋找它。我覺得《雷雨·后》的創(chuàng)作就是一個尋找《雷雨》的過程。尤其現(xiàn)在看了諸位呈現(xiàn)出來的《雷雨·后》,我覺得我找到了《雷雨》。我敢說,雖然我已經(jīng)看了那么多《雷雨》,這一版《雷雨》仍讓我在有一刻,心“怦怦怦”,感覺太有力量了。

  主持人:下一個問題拋給朱光老師。中國戲劇100多年了,中國戲劇經(jīng)典的標準,放在全世界的戲劇經(jīng)典標準之下,它們有沒有什么異同之處?

  朱光: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先補充一下,萬方老師以前跟我聊天的時候說到,她4歲開始看《雷雨》,被鋼板震動制造打雷音效的聲音嚇著了,這是她第一次對《雷雨》的印象。而后她一直非常敬畏父親的作品,直到創(chuàng)作到了一定的階段,得到父親的首肯才放心一點。

  關于經(jīng)典,我認為超越時代的才叫經(jīng)典。它可能在誕生之初具備一些時代屬性,符合當時的時代氣息、風土人情,但它最本質的,是抓住了人性的本性。大家都聽過一句話——“文學是人學”,其實戲劇更是人學。戲劇的人學是全方位的,戲劇就是人生,戲劇就是人。最終能呈現(xiàn)出人性的復雜、微妙、不可測和不可言傳之處的作品,那一定是可以得諾貝爾文學獎的,得諾貝爾文學獎最多的就是戲劇家。

  法國導演呈現(xiàn)出不同于以往的《雷雨》

  真看得觀眾腎上腺素飆升

  朱光:《雷雨》毫無疑問是經(jīng)典,能讓我耳目一新的是現(xiàn)在央華的版本。大家能從剛才的視頻當中看到一點端倪,它的美學風格和我們以往看到的完全不一樣,周家是大理石紋路的客廳,在其中演出一幕幕非常震撼的畫面,而四鳳的家是木質結構的。木質和大理石紋的對比,不單純是財富的對比,而是兩種美學質感的對比。好的作品在不同的年代以不同的形式去詮釋它,依然能夠看出作者本身的追求——就是對人的表達,這就是經(jīng)典。若干年前紀念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和湯顯祖逝世400周年,大家彼此握手。很多人會問莎士比亞的作品放到現(xiàn)在還有可看性嗎?這個問題其實是問莎士比亞的作品是不是經(jīng)典。當然是經(jīng)典,他的作品就是人性的光芒,能夠讓大家看完之后身心溫暖,對這個世界的美好充滿渴望,這樣的作品一定是經(jīng)典。只要是反映人的作品,而且能讓人產生共鳴,那就是好作品。

  主持人:有一位網(wǎng)友問萬方老師和張瑞導演,為什么這一次是請一位法國導演去詮釋中國經(jīng)典的戲?

  萬方:外國導演執(zhí)導《雷雨》這并不是第一次,之前在國外就有過,前蘇聯(lián)演過《雷雨》,還有東歐的國家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也演過。這次聽可然說要請法國導演來導,我心里是非常高興的。剛才說到我看了那么多版的《雷雨》,特別期待有新面貌的《雷雨》出現(xiàn)。法國導演果然呈現(xiàn)出了一個不同于以往的《雷雨》,看得我腎上腺素飆升。

  張瑞(《雷雨》《雷雨·后》中方導演):我覺得萬方老師說得非常好。如果我來回答這個問題可能就是六個字:為戲劇、為觀眾。

  何賽飛:這次復排,我感受特別深。半年前第一輪巡演是法國團隊來排的,復排是可然老師和張瑞老師一起來主持工作,來幫我們提升加工。我是舞臺演員出身,老師跟我們講“十年磨一戲”,戲不怕磨,越磨越好,越磨越精湛。我昨天排練下來,覺得果然給我們建議了很多,我特別感動,回去都睡不著,我覺得我們接下去會更好。我們每一次演出的時候都要一起加油,上臺以前都相互鼓勵,必須成,加油加油加油!

  這個戲我第一輪演下來以后,有幾個觀眾看過《雷雨·后》為我這個人物寫論文,有太多“為什么”問我——為什么魯侍萍能夠在這樣一個環(huán)境里和周樸園共同生活,他們能對話?這個作者是出于什么樣的內心考量?等等。他們看了很多資料,我們一起討論,這對我也是一個提升。我反復地再去咀嚼這個人物,又一次討教萬方老師,我們聊了一個半小時,再商榷、再請教。我覺得可以一直演下去,這個戲可以再好,期待我們吧!(整理/雨驛)

編輯:李奧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