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開腔】編者按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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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新網(wǎng)客戶端北京2月7日電 題：對話賴聲川：說一個人的演技好，意味著他的戲假
記者 袁秀月
即便不熟悉戲劇的人，對于《暗戀桃花源》《如夢之夢》應(yīng)該也不陌生。金士杰、李立群、林青霞、黃磊、袁泉、何炅、許晴、譚卓、胡歌都曾是這兩部戲的戲中人。
胡歌在《如夢之夢》中飾演青年五號病人，許晴飾演顧香蘭C。央華戲劇供圖
它們的編劇、導演是同一個人——賴聲川。從1984年首部舞臺劇到現(xiàn)在，賴聲川一直保持著穩(wěn)定的創(chuàng)作輸出。最近倪妮主演的《幺幺洞捌》以及《寶島一村》《千禧夜·我們說相聲》陸續(xù)在各地上演。但他最大的嘗試是，錄制了真人秀《戲劇新生活》。
綜藝能讓戲劇出圈嗎？作為導演，他對演員演技以及觀眾又怎么看？中新網(wǎng)專訪了賴聲川。
《戲劇新生活》劇照
這是快速接近年輕人的途徑
賴聲川曾在微博上分享自己參加《戲劇新生活》的三個理由，一個是黃磊保證他在這個真人秀中“能夠做真人，不需要任何虛情假意”；一個是他可以去烏鎮(zhèn)故地重游，同時計劃今年的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。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，他希望能借此讓戲劇行業(yè)里的人發(fā)光。
近幾年，綜藝節(jié)目帶火了很多小眾文化，說唱、樂隊、街舞、音樂劇相繼出圈�！稇騽⌒律睢返谝淮伟宴R頭對準戲劇，一幫戲劇人在經(jīng)費有限的情況下，在一定的時間內(nèi)合作排戲賺錢，經(jīng)營一個劇團。在節(jié)目中，賴聲川的頭銜是藝術(shù)委員會主任，他的職責是，當8位戲劇人排好一出戲后，從專業(yè)角度給出建議和演出許可。
《幺幺洞捌》海報
在泛娛樂化的生態(tài)里，這是一個相對嚴肅且有難度的嘗試。賴聲川也承認，確實，在現(xiàn)在這個時代里，大家能夠看的東西很多。如同他在《幺幺洞捌》里寫過，有了網(wǎng)絡(luò)，一切都變得“平等”，偉大的東西跟暴力的東西可以同時被看見，高雅的和低俗的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獲取。
“但，這又是快速接近年輕人的途徑�！辟嚶暣ㄕf，他看到《戲劇新生活》這個節(jié)目有可能幫助整個戲劇生態(tài)，他覺得這個動機是很好的，所以他就加入。
《戲劇新生活》海報
“一個人的演技好，是一種貶義，意味著他的戲假”
節(jié)目中，8位戲劇人分別是劉曉曄、修睿、吳彼、趙曉蘇、劉曉邑、丁一滕、劉添祺、吳昊宸。跟很多綜藝節(jié)目全是明星大咖不同，這些戲劇人都沒什么名氣。在節(jié)目介紹中，也顯著地寫著“‘無名’戲劇人生活生產(chǎn)真人秀”。
這是很多小眾文化剛進入綜藝節(jié)目時都會遇到的尷尬。盡管從戲劇行業(yè)來說，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佼佼者。丁一滕曾獲得壹戲劇大賞“年度新銳導演”，劉添祺的《雞兔同籠》曾獲得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青年競賽單元最佳戲劇獎……
《戲劇新生活》劇照
也有人將《戲劇新生活》歸入演技類綜藝，認為8位戲劇人要同臺競技，展現(xiàn)“炸裂式”的演技。
說到這里，賴聲川忍不住辯駁。他說，其實他一直對“演技”這個詞很有意見�！拔乙恢闭J為在我們行內(nèi)，全世界皆然，說一個人的演技好，是一種貶義，意味著他的戲假。如果是用技巧，結(jié)果當然就是假。表演就是自然，自然融入角色、自然表達角色。這里面有沒有技巧？當然有，但不是所謂的那一種技巧，隨時暴怒或者隨時咆哮。當然，如果角色真實需要那樣，也是應(yīng)該的�！�
《戲劇新生活》劇照
賴聲川同時申明，《戲劇新生活》的目的并不是讓選手之間比賽或者互相廝殺，而是要看八個人如何合作，以不同的創(chuàng)作理念和表演訓練體系做出一些好作品。他希望這個節(jié)目，真正讓觀眾，讓不認識戲劇的觀眾，接近戲劇行業(yè)的真實情況。
《戲劇新生活》也請來了黃磊、何炅、喬杉、梅婷等多位明星，但節(jié)目并沒有滿足于用他們來吸引流量，而是通過展現(xiàn)戲劇誕生的過程以及戲劇人的才華來吸引觀眾。目前，《戲劇新生活》豆瓣評分為9.3分，也是嚴敏導演繼《極限挑戰(zhàn)》《說唱新世代》后的又一部口碑綜藝。
豆瓣截圖
如果你想追觀眾的品味，那你是永遠追不到的
8位戲劇人合作的第一個話劇是《養(yǎng)雞場的故事》，講述了養(yǎng)雞場中一只不愿意下蛋的雞，心心念念想去看海的故事。一個兒童劇感動了很多成年人，有網(wǎng)友評價，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那個勇敢踏出雞棚去追夢的小蘭。
《戲劇新生活》劇照
在驗收節(jié)目時，賴聲川有句話讓人印象深刻，他說：“你們不要怕深度，小孩是有深度的。”
對于所有創(chuàng)作者來說，對觀眾的態(tài)度永遠是不可避免的話題。在更為市場化的影視領(lǐng)域，大批創(chuàng)作者通過大數(shù)據(jù)來揣測當下觀眾的喜好，但很多時候，觀眾并不買賬。
賴聲川又怎么處理和觀眾的關(guān)系？
他執(zhí)導的《如夢之夢》有個特別之處，劇場是環(huán)繞形式的，舞臺中央設(shè)有蓮花池，觀眾可坐在中間看表演。賴聲川說，蓮花池的靈感就來自于他在印度看到的信徒。“所有人都按順時鐘方向繞著佛塔，繞著神圣的物體。放在這個戲中，我想到，神圣的物體不就是觀眾嗎？我們就繞著觀眾吧。于是蓮花池就誕生了。我非常尊重每一位觀眾的看法，但我不依賴這樣的看法�！�
《戲劇新生活》劇照
賴聲川曾在烏鎮(zhèn)與戲劇大師鈴木忠志有個對談，一位觀眾問了類似的問題，鈴木忠志就說了一句話，他說：“你是想做給觀眾看，是不是？”“對�！薄澳悄闶巧馊税 ！辟嚶暣ㄓX得這一語道破。
“作為一個創(chuàng)作者，是要做一個你認為觀眾會想看的戲呢？還是你去想觀眾要怎么看。我自己的答案是后者，我不管觀眾，因為我很幸福有一個好的團隊，如果我有一個構(gòu)想，要做一個什么戲，他們就在評估了，這個作品到底有沒有人看。分享一個我認為的真理，如果你想追觀眾的品味，那你是永遠追不到的。那是一個大的陷阱，你以為你知道觀眾想看什么，其實不然�！�
《戲劇新生活》劇照
戲劇永遠會是小眾
在《戲劇新生活》開頭，黃磊說，他希望戲劇成為一道在生活高墻上的裂縫，讓光可以照進來。“希望每一個人在生活中的失去、錯過、遺憾，戲劇都可以還給你。”
賴聲川寫在“上劇場”外墻上的一段話也得到很多戲迷的認可——“劇場的絕對魅力，在于它的現(xiàn)場性。它的浪漫在于，它是生命短暫與無常的縮影�！钡坏貌怀姓J的是，仍有很多人站在劇場的大門外。
戲劇小眾嗎？賴聲川直言，戲劇永遠會是小眾�！暗窃S多人認為‘小眾’影響力大過大眾娛樂，因為大眾娛樂是速食，很快就被忘記，甚至目的就是要被忘記，是淪為一種打發(fā)時間的工具，戲劇則是在記錄一個社會重要的故事。”
《戲劇新生活》劇照
比如，賴聲川分享，在人類活動里，疫情跟劇場一直都有密切的關(guān)系，《俄狄浦斯王》就是反映了雅典那時候的瘟疫。前些年，他們曾去過玉樹，希望為地震遇難者，往生的親屬、家人和朋友做一個戲。后來，它成了賴聲川一個公演作品的雛形，就是郝蕾、張杰主演的《曾經(jīng)如是》。他還說到30多年前，有感于相聲藝術(shù)的衰亡，表演工作坊推出了一個新形式“相聲劇”……
在賴聲川看來，戲劇要出圈，必須是更多人對于嚴肅話題，對于生命本身有更大的興趣，更愿意去討論許多攸關(guān)生命的重要議題。“我不期待真正的戲劇可以成為大眾文化，但是透過《戲劇新生活》這個節(jié)目，希望更多人在生命中有體驗舞臺劇的美好經(jīng)驗�！�(完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