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山海情》:把有血有肉的“中國奇跡”寫進了年輕人的心
■本報首席記者 王 彥
“你在看什么?”“看山。”“這山有啥不一樣的?”“你要是見過這山原來的樣子,就知道有啥不一樣咧……”
昨晚,電視劇《山海情》收官!吧健敝笇幭,“!敝父=!渡胶G椤分v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,在國家扶貧政策的引導下,在福建對口幫扶下,西海固群眾移民搬遷,不斷克服各種困難,探索脫貧發(fā)展辦法,將飛沙走石的“干沙灘”建設(shè)成寸土寸金“金沙灘”的故事。
23集播出了13天,觀眾跟著劇中人同悲共喜了近兩周,見證的就是大結(jié)局里馬得福所感慨的——山川煥顏、水土重生——一個在脫貧攻堅的時代旋律中、在“閩寧模式”背景下,“塞上江南”正在逐步實現(xiàn)的過程。踏踏實實拍出的好劇感動了觀眾,無數(shù)人成為一部脫貧攻堅題材劇的“自來水”,網(wǎng)友們?yōu)樗虺龊币姷?.4高分。《山海情》描繪的只是當代中國極其微小的一段,但在它誠懇、敦實、赤子、真摯的詮釋里,人們會相信,小小“一粟”背后有浩瀚山海。
不怠慢細節(jié),每一個角色都是鄉(xiāng)土中國真實的人
《山海情》的劇情是大開大合的,23集跨越25年歲月。但它毫不怠慢細節(jié),用日常的、細膩的、觀眾可感可知的普通人的故事,塑造出一群鄉(xiāng)土中國真實的人。
這些普通人有真實的模樣。被黃沙沾染得泛黃的頭發(fā)和衣服,干燥氣候下粗糙皸裂的皮膚、嘴角,他們一個個都是黃土地里生長出來的人:扒過火車的張主任一臉煤灰,回到村里的馬得福坐姿一看就是村里人,李大有耳后別根紙煙為顯擺不為抽。這些普通人有中華民族共通的改變命運的信念、對故土的執(zhí)念,也像任何地方的普通人群一樣,有人愿意吃苦耐勞,有人就是“等靠要”的懶漢。
更重要的,他們還有著樸素的人的情感。年輕人為心上的女孩捎張油餅,“看你吃比我自己吃還香”;鄉(xiāng)村老師被女兒誤解時沉默了,但他還是在孩子遠赴福建打工的前夜往行囊里偷偷塞幾張紙幣;福建工廠的聯(lián)誼會上,已為人母的海吉女工悄悄藏起氣球,打算回家鄉(xiāng)時帶給自己的孩子。親情、友情、愛情,生而為人的情感藉由羞澀隱忍的方式表達出來,就像一顆顆綿密的情感露珠,晶瑩剔透,瞬間在觀眾心里蕩漾開。
制造這些細膩體驗,離不開劇組“沉浸式”的創(chuàng)作。劇中人在戈壁荒灘里一寸一寸地開拓,建設(shè)新家園,劇外,創(chuàng)作團隊在自然環(huán)境惡劣的西北大地上完成了同步突破。劇組在蒼茫戈壁灘上挖地窩子、打夯土方,隨著劇情推進,村民種蘑菇賺了錢,劇組又開始建磚壘房。每一件舊家具、物品,都是劇組從今天閩寧村村民手上買或租來的“時光見證者”。甚至劇中村民種的蘑菇都是美術(shù)團隊在現(xiàn)場自己種下的。正因有了對細節(jié)的嚴格品控,宏大的國家敘事自然貫穿在了滿是生活氣息的畫面里,將觀眾帶入一段跨越山海和時間的真實奇跡。
不回避道阻且長,每一步向前都凝結(jié)著真實汗水
作為“理想照耀中國——國家廣電總局慶祝中國共產(chǎn)黨成立100周年電視劇展播”劇目,《山海情》要弘揚的主題很清晰:西海固人民把根扎在更遼闊地方的勇氣,寧夏回族自治區(qū)基層扶貧干部的堅韌不拔、矢志不渝,福建對口幫扶干部、專家、企業(yè)家的無私奉獻……但珍貴的是,劇中不回避道阻且長,所有的問題、艱苦、蒼涼、貧窮、愚昧都明明白白地展現(xiàn)出來。
一開始,缺水、少電、山高路遠、風沙漫天、村民有認知局限,扶貧的難,是自然環(huán)境、基礎(chǔ)建設(shè)、人文觀念的多重惡劣。一部分吊莊戶移民到了金灘村后,難題依然在。僅以種蘑菇為例,專家在西北土地上種出菌草蘑菇,需要邁科技關(guān);說服村民出資2000元建大棚種蘑菇,需要邁勇氣關(guān);種蘑菇的人多了后,供大于求,蘑菇滯銷,又需要邁過拓市場一關(guān)。再看教育問題,沒有移民時,孩子們上學難難在路途遙遠;金灘村建起西戈壁小學后,難的是操場塵土飛揚,難的是缺少固定教師;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好起來,十五六歲的孩子到底是外出打工還是繼續(xù)上學,也成了橫亙在白校長和村民間的一道認知難題。還有馬得福不惜折損“仕途”都要替菇民求助的戲劇點,也是直白地把一部分干部的形式主義、官僚主義呈現(xiàn)出來。
《山海情》里關(guān)關(guān)都難。但劇中不開金手指,也沒有天降福星。幾年時間,當初種下的小樹苗依然是護不了村莊和村民的小苗苗。世界級的農(nóng)業(yè)專家,種蘑菇在行,走市場卻是外行,遇上不講理的販子,教授急了也打架,遇上自己預(yù)估錯誤,拿不出有效辦法的科學家也只有自掏腰包墊付款項這條下策。所有這些難過的關(guān),會讓人知道,路途雖遙遠,可就是有人一直不放棄,就是有人一步一個腳印、踏踏實實把事情做成了。
不渲染苦情,每一處困境中都看得見真實夢想發(fā)光的樣子
沒有人懷疑,涌泉村的日子苦,金灘村的依然很苦。但喪嗎?一點兒都不喪。
前兩集里,孩子們想要跑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,動因是為了脫離窮苦。但畫面里,一眾人奔向火車的鏡頭拍得極美,年輕人在山間的跳躍、奔跑一樣壯麗得直戳人心,這些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表達得熱烈又燦爛。
水花拖著身體殘疾的丈夫、年幼的孩子、所有家什,一副平板車上路,在風沙塵土里走了七天七夜,這一路艱難苦極了?蓪а莶慌穆吠局D難,而是把特寫給了黃沙散開、水花臉上滿是希望的笑。這樣的女性,是苦水里長出來的花兒,可她無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,只要看見希望,就能笑得美,四百公里路再遠再難,在她眼里,終點就是新的家園。
戈壁灘小學的孩子們沒有平整的操場,缺少來了就不走的老師,教具都是靠捐助的。但導演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留給“春天”。白校長帶著學生參加自治區(qū)的合唱比賽,不選拔、全員參與,當孩子們坐了幾小時大巴、穿著干凈整齊的校服終于站在禮堂里,他們用最洪亮聲音放聲歌唱的,就是帶著蓬勃生命力的《春天在哪里》。在艱難困苦的現(xiàn)實主義基因里,創(chuàng)作者為土地和人民的故事注入飽含希望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手筆,用絕望之中有希望告訴觀眾,政策科學、干部作為、幫扶人真心、群眾努力淳樸,這樣凝心聚力同向而行,是真的可以遇水架橋、逢山開路。
當初追著攆著逼村民走出大山的張樹成與金灘村暫別,又與閩寧村永別;初來乍到時著西裝、流鼻血、連做夢都在找水喝的陳金山,任職期滿要回福建那天沒有驚動任何人,只對著建設(shè)中的閩寧村頭望了又望;凌教授在西海固教會村民種蘑菇致富,他要接著趕往下一站新疆,所有人捧著自己種的棗、抓的雞趕來送行……《山海情》里,一次次道別都讓人落淚,不靠刻意煽情,而是交代一個事實——有人來有人走,有人接續(xù)奮斗,中國的脫貧攻堅從來不是一蹴而就,是真真正正幾代人憑著“功成不必在我,功成一定有我”的精神,走到山長水闊。
收官時,許多觀眾問,《山海情》有沒有第二季。劇集本身已終結(jié)。而征途漫漫,中國大地上還有講述不完的有血有肉的真實奇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