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冰川哥”消失在冰川中。1月6日,救援隊陸續(xù)撤離事發(fā)冰川,救援隊員稱,根據(jù)現(xiàn)場情況,只能等夏季冰層融化后才有望進一步找尋。
失聯(lián)16天后,1月6日,救援隊員幾乎鎖定了“冰川哥”王相軍的位置,“人肯定就在冰層底下,99%的可能性”。
王相軍消失的地方位于西藏那曲市依嘎村的依嘎冰川。2020年12月20日,王相軍和同伴小左自駕前往,二人在冰川瀑布旁的懸崖峭壁上拍攝,視頻計劃錄制一段王相軍沿巖壁奔跑的樣子。王相軍以“西藏冒險王”自稱,因常年在藏區(qū)探索冰川,也被網(wǎng)友稱為“冰川哥”,此前在短視頻平臺分享關(guān)于冰川探險的視頻超過400部,擁有超過三百萬粉絲。
但在依嘎冰川,王相軍踩到巖石上的暗冰不慎落水,同伴施救未果后,尋求外援。返回發(fā)現(xiàn)王相軍失蹤。當?shù)亟M織了公安、消防、應(yīng)急管理局相關(guān)人員前往救援。隨后,“探險中國”探險隊、“平瀾公益”和藍天救援隊在內(nèi)的多支隊伍也趕赴現(xiàn)場搜救。
在事發(fā)地點經(jīng)過兩天的深度搜尋,現(xiàn)場救援人員王林稱,王相軍落水后,極有可能被沖至瀑布底端的水域,“被不斷形成的冰舌推動往(冰面)下(移)”。由于現(xiàn)場情況復(fù)雜,難度高,救援工作目前難以進一步深入,救援人員也幾度遇險,搜尋不得不中止。
在多名熟悉王相軍的戶外運動愛好者看來,這或許是一次安全意識不足造成的悲劇。王相軍攀爬了超過百余座冰川,但安全意識疏忽一直貫穿在其過去的探險經(jīng)歷里。
王相軍曾在自己的個人視頻賬號上留下一段話:我只是熱愛大自然,深入其中,只想要去感受它的神奇美麗和能量,拍照記錄,不搞破壞,當我離開的時候,什么都不會留在那里。
如今,“冰川哥”消失在冰川中。1月6日,救援隊陸續(xù)撤離事發(fā)冰川,救援隊員稱,根據(jù)現(xiàn)場情況,只能等夏季冰層融化后才有望進一步找尋。
“救援幾乎無法進行,只能等夏初雪水融化”
王相軍消失的冰川——依嘎冰川位于西藏那曲市尼屋藏布流域的依嘎村范圍,車輛可以直接到達冰川腳下。冰川內(nèi)部有冰洞、冰瀑、冰塔林等景觀。地方應(yīng)急管理局工作人員此前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稱,該地不屬于景區(qū),平日里只有村里的人會前往該冰川觀看瀑布景觀,鮮少有游客前往。
得知王相軍出事后,1月1日,王相軍的好友王一明從拉薩趕往出事地點,道路難行,“都是沒有修好的山路,山坡上隨時都可能滾落石頭”,從忠玉鄉(xiāng)前往依嘎冰川的路上,40公里的路途,王一明開了近3個小時。
王一明在現(xiàn)場看到,依嘎冰川瀑布是一個多級瀑布群。王相軍落水處,是兩級瀑布間的一條冰河,其落水的水潭深不見底,順水勢而下的,是有著20多米落差的一級瀑布。
王一明說,王相軍水性很好,每次到冰川,遇到冰湖都會下水游泳,“冷得受不了,一般游個五分鐘就會上岸”。但王相軍落水時身穿兩件羽絨服,“衣服被水泡過之后,很重,根本游不了泳。”王一明推斷,這樣的情況下,人在水里迅速失溫,“能撐20分鐘就不錯了”。
嘉黎縣應(yīng)急管理局告訴新京報記者,當?shù)毓簿纸拥角缶入娫捄,立即組織了公安、消防、應(yīng)急管理局相關(guān)人員前往救援。
王一明從現(xiàn)場救援人員處了解到,2020年12月20日報警之后,當?shù)嘏沙鏊芸炀偷竭_了現(xiàn)場,但沒有發(fā)現(xiàn)王相軍的蹤跡,F(xiàn)場地勢情況復(fù)雜,他們又先后尋求了嘉黎縣消防和公安局的幫助。消防和公安人員對依嘎瀑布處的部分浮冰進行了破冰,最后也沒有找到王相軍。
1月4日,由來自“探險中國”、“平瀾公益”和藍天救援隊隊員組成的15人專業(yè)救援隊伍抵達事發(fā)冰川,開展深度搜尋。
“探險中國”探險隊隊長王林告訴新京報記者,“這種高海拔冰川瀑布中的救援難度很大,國內(nèi)尚屬首次,我們找不到相關(guān)救援案例可以借鑒參考”,他介紹,此次對王相軍的搜尋涉及SRT繩索技術(shù)、攀冰、水域救援和高海拔救援等四個領(lǐng)域。
根據(jù)現(xiàn)場情況,王林認為王相軍很可能在當時失足跌入的水潭處沉底,也可能墜落到了下一級瀑布背后,或者被沖到了瀑布群最底端的冰裂縫。
1月4日抵達現(xiàn)場后,“探險中國”探險隊從王相軍落水的頂部水潭開始搜尋,借助近7米長的木棍用水下攝像機和強光手電進行全覆蓋搜索,從王相軍落水的水潭處到下一級瀑布,“搜索的范圍非常詳細,但是沒有搜索到人或者衣服,沒有任何發(fā)現(xiàn)”。
王相軍落水處的下一級瀑布背后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其身影。瀑布背后是具有坡度的墻面,“藏不住人,人墜落時會被瀑布的沖擊力沖到水下或暗冰下”。
而在瀑布底端的搜尋進展艱難。王林稱,當?shù)貧鉁氐,在瀑布底端,有長達200米長的冰面,冰面下是暗河。受瀑布水的沖擊,瀑布底端每天都在不斷形成暗冰,層層堆疊。
救援隊在瀑布下方進行搜尋時,瀑布頂端不斷有冰塊墜落,“砸得我們的頭盔噼里啪啦響”。進行搜尋時,甚至有搜救隊員落水,“因為都是浮冰,人踩在浮冰上,轟地一下就掉下去了,危險性非常大”。
王林介紹,由于冰面太厚,水的流速太快,在瀑布底端的搜尋無法動用任何探測設(shè)備。救援隊動用了挖掘機進行破冰,“挖掘機也差點陷入(冰湖),200米長的冰面,只破了差不多50米的距離,后面150米根本無法到達!
“基本可以確定人就在冰層底下,暗冰太厚,人浮不上來,浮不上來就會夾到冰層下,到了晚上又有碎冰不斷被沖下,碎冰形成冰舌,人就會被推動著不斷往下往前。”經(jīng)過兩天的搜尋,王林和救援隊得出結(jié)論——“救援幾乎無法進行,只能等夏初雪水融化,才有希望進行再一次搜救!
依嘎冰川內(nèi)的致命拍攝
2020年12月20日,零下9℃,海拔4500米依嘎冰川瀑布附近,王相軍在瀑布旁一坑洞口匍匐著,同伴小左舉著手機在他斜上方不遠處。
二人來到此處,計劃拍攝一段沿著巖壁奔跑的視頻。作為一名短視頻博主,每次去冰川,王相軍都會拍下影像資料上傳到個人賬號,這一次,同行的背包客小左充當了他的攝影師。拍攝前,二人計劃,鏡頭先對準瀑布旁的一坑洞,然后隨著王相軍奔跑的步伐掃過冰河,最后停在一片被冰覆蓋的巖石處。
這已經(jīng)是當天對該視頻進行的第二次拍攝。小左接受媒體采訪時稱,王相軍對第一次拍攝的效果不滿意,覺得畫面沒有代入感。但第二次拍攝時,意外發(fā)生了。
新京報記者獲取的一段視頻資料顯示:王相軍手撐石壁從坑洞里跳起身,他沿著石壁一路小跑,跨過數(shù)塊巖石之后,突然失足滑落到湍急的冰河中。
“我就反應(yīng)了一秒鐘,立馬沖下去”,事發(fā)十多天后,小左和王相軍的弟弟在一次直播里詳述了當天的救援經(jīng)過。
二人幾乎是同時想到了平時拍攝用的三腳架。小左展示的視頻顯示,落水后,王相軍通過自己的力量漂浮在水面,并指示小左拿三腳架救援。
小左稱,自己撐開的三腳架有近兩米長,他把三腳架的一端伸向王相軍,試圖將其拉上岸,但因為冰河附近的巖石壁上都覆有一層厚厚的冰,“(王相軍)踩一下滑一下”,嘗試了數(shù)次,王相軍都無法成功上岸。
小左隨即跑到一百米外的汽車里拿來繩子和密封桶,繩子拴上桶,再次丟向王相軍!爸車际枪饣膸r石,手沒有可以抓的地方,他可以把身體附在桶上,就不用消耗那么多體力,我們可以爭取更多時間!毙∽蠼忉。
巖壁光滑,換用繩子實施救援后,王相軍依舊是“踩一腳(巖石)就滑下(水里)去”,嘗試了六七次,兩個人都覺得沒有力氣了,王相軍告訴他“去叫救援吧”。
“如果當時沒有冰,他都能自己爬上來。衣服拉鏈瞬間就被凍住了。我準備跑去喊救援的時候,想讓他把車鑰匙扔上來,但是他連扔鑰匙的力氣都沒有了。只能趴在密封桶上!毙∽蠡貞。
離瀑布不遠處有一工棚,小左跑過去花了10分鐘,“跑得肺都快炸了”,他喊來四名修路工人開著皮卡,三分鐘后到達事發(fā)地,但王相軍和密封桶都不見了蹤影。
事實上,這不是王相軍第一次探索依嘎冰川。王相軍的弟弟王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,王相軍此前已經(jīng)來過兩次,但是遺憾沒有進冰川內(nèi)部。
王一明是王相軍的好友,他表示,事發(fā)的前兩個月,他和王相軍就曾經(jīng)去巴松措的源頭冰川湖,那里與依嘎冰川只有一山之隔。王一明記得,那次經(jīng)歷中,王相軍通過衛(wèi)星地圖仔細看了看依嘎冰川的情況,并感慨:“對面的冰川肯定更美”。
一行人當時就計劃前去,但因為道路難行,王相軍的摩托車無法前往,為此他專門去買了人生第一輛汽車——一輛越野車。這個本定于10月的計劃被其他行程打亂。
小左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回憶,王相軍不會開車,便讓自己幫忙開車。他們于2020年12月17日從拉薩出發(fā),規(guī)劃了十天的探險期,王相軍個人賬號上留下了不少沿途視頻。
12月20日那天,是他們到依嘎冰川的第一天。但誰都沒想到,這成了王相軍最后一次冰川探險。
“執(zhí)著”的“西藏冒險王”
在進入依嘎冰川之前,王相軍已經(jīng)走遍了包括古玉冰川群、薩普神山、梅里雪山、來古冰川、布加雪山等在內(nèi)的百余座冰川。
王相軍今年三十歲,出生于四川廣安鄰水縣,他在高中畢業(yè)后外出務(wù)工,對冰山的興趣始于一則關(guān)于冰川的旅游廣告,后來他去了有廣袤冰川群覆蓋的西藏。王相軍曾和朋友描繪過自己早年的背包客生活,“走到哪就住到哪”,“在西藏的阿里、那曲,沿川藏線上的餐館打工”,領(lǐng)了工資就去爬山。
作為一名短視頻博主,從2017年開始,王相軍便在自己的視頻賬號里堅持記錄冰川,至今吸引了三百萬粉絲。大多數(shù)視頻里,他騎一輛摩托車,一頭亂蓬蓬的頭發(fā),有一條叫“土豆”的狗陪伴左右,他攀冰川、探冰洞、下冰湖游泳,面對各色的自然景色發(fā)出“哇哦”的驚嘆。
他此前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曾提到,“我就喜歡探索這種未知的區(qū)域,去別人沒有去過的地方、特別漂亮的地方”。
王相軍的多名徒步好友介紹,不同于“雪山攀登”這項戶外運動所擁有的龐大交流圈,國內(nèi)像王相軍這樣只專注于爬冰川的人并不多,也沒有形成固定的圈子,近兩年來和王相軍一起探險冰川的同伴,大多是一些戶外徒步愛好者和視頻博主。
在他們看來,王相軍對冰川探險的經(jīng)驗豐富。藏區(qū)的很多峽谷都沒有信號,在沒有導(dǎo)航的情況下,如何使用衛(wèi)星地圖找到通路、進入冰川等基本知識都是王相軍教給同伴的。
戶外徒步愛好者周完至今還記得王相軍第一次帶自己爬冰川的經(jīng)歷,那是2018年,王相軍穿了一雙解放鞋,“一點專業(yè)設(shè)備都沒有”,周完自己也沒有穿戴專業(yè)的戶外設(shè)備,“我爬到懸崖峭壁上,鞋子打滑,上不去也下不來,最后靠老王把我拉上懸崖!庇龅浇30米高的冰面,二人依靠樹藤通行,“樹藤打上結(jié)以后,人就抓著藤子從30米高的地方滑下來”。
和王相軍爬過這次冰川后,周完再沒有嘗試過,“太危險了”。
王一明和宋有川也都是戶外運動愛好者,因為王相軍的視頻與之相識。2019年8月份以來,他們從喜馬拉雅山的北坡出發(fā),途經(jīng)唐古拉山脈一帶,再到干城章嘉峰,結(jié)伴爬了三十多座冰川。
“在林芝地區(qū)可能海拔3800米就能看見冰川了,日喀則地區(qū)海拔5200米才能看到!彼斡写ㄕf,西藏很多冰川隱藏在叢林深處,他們很多時候都需要徒步兩三天,穿越無人區(qū)后才能到達冰川腳下。
藏區(qū)高峰林立,很多峰體上終年覆蓋著厚厚的冰雪,坡谷中分布著巨大的冰川,冰崩雪崩都十分頻繁,受雪面覆蓋,很多冰裂縫和暗河都不易察覺!芭烂孔,每一腳都是危險”,宋有川形容。
幾個人遭遇過最危險的經(jīng)歷是在四零冰川。四零冰川冰塔林眾多,他們選擇的一條道路上,一邊是懸崖峭壁,另一側(cè)則是冰湖,一行人“用冰鎬掛著冰壁,屁股下墊著衣服,一點一點挪出冰川外層”。也是在四零冰川附近,王相軍和同伴匆忙,沒有帶冰鎬也沒有帶冰爪,王相軍被困冰裂縫,多人合力,用登山杖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他拉出。
相識兩年多,在朋友周完的印象里,對于雪山和冰川,王相軍比很多戶外玩家都更“執(zhí)著”——“一年四季總是在爬山,全年無休,夏天暖和就爬高一點,冬天就往藏南走”。
“他看到雪山就興奮,喜歡爬雪山、拍冰川,拍一些珍稀植物。”王一明回憶,冰川探險,王相軍常掛在嘴邊的話是:“這個最好啦!”“你要是不進去看看你不覺得遺憾嗎?”“來都來了,一定要進去看看!”
“真正去過冰川的人都會喜歡上,白天陽光照射下五彩斑斕,像水晶宮一樣!彼斡写ㄐ稳,那是攝像機的鏡頭無法傳達出的美感,給予視覺以強烈沖擊。
為了更靠近冰川,王相軍這些年常居住在西藏林芝和拉薩地區(qū)。兩個月前,王一明到訪王相軍位于拉薩的新家,他發(fā)現(xiàn),即使在家休息時,王相軍沒有睡在臥室,而是鉆進了客廳里的一只睡袋,王相軍解釋稱:反正(在家)待不了多久,方便隨時出發(fā)。
好友稱其“沒有把安全放在第一位”
除了“西藏冒險王”的稱號外,王相軍大多時候以冰川攝影師自稱。
出事前,他已經(jīng)在視頻平臺上傳了400多部視頻影像,大多與冰川有關(guān)。很多冰川他會反復(fù)去多次,他此前接受新京報采訪時曾提到自己在薩普冰川的經(jīng)歷:第一次去的時候有很多浮冰,隔年再去時,湖面已經(jīng)不見浮冰了,“那種變化太明顯了,覺得很可惜”。
因為這些冰川的影像資料,2019年12月,王相軍受邀參加在西班牙馬德里舉行的第25屆聯(lián)合國氣候變化大會,他在會上表示,希望以自身經(jīng)歷和經(jīng)驗,讓更多人關(guān)注氣候變化。
周完介紹,早年因為缺乏專業(yè)相機,王相軍留下冰川探險的影像不多。是在2017年后開通自媒體之后,王相軍對拍攝愈發(fā)重視起來,他陸續(xù)購入專業(yè)拍攝設(shè)備,不僅在個人賬號上分享視頻,直播賣貨,其中他出售有關(guān)冰川的攝影作品每個月能給他帶來上萬元的收入。
一起出行時,王一明注意到,王相軍會帶齊“長鏡頭、短鏡頭整整一個包裹的攝影設(shè)備”!八牡拿總視頻,每個角度都是用生命去拍的”,宋有川說,“為了拍出好的照片,他總是不惜花費時間、精力、體力去做一些事情!
王一明記得,和王相軍結(jié)伴穿越嘎瑪溝時,為了拍攝路途中馬卡魯峰的一個側(cè)面,王相軍在和同伴走出山溝的路上突然決定牽著狗獨自返回,選擇另外一條路線補拍。為此,他比同伴整整晚了一天才走出山溝、到達最終的營地。
王相軍在直播平臺也分享過自己的拍攝經(jīng)歷,為了拍到海拔8163米的馬納斯魯峰的水中倒影,王相軍在沒有信號的情況下徒步五天,失聯(lián)五天后,他才在自己的視頻賬號上重新露面,長時間的暴曬讓他的額頭和臉頰都已經(jīng)蛻皮,但他仍掛著笑容,聲音里難掩激動。
2018年,王相軍深入冰洞探索的一支視頻上了熱門,周完接到他打來的電話,“完哥我上了個大熱門,漲了好幾萬粉絲!”周完感覺得到,那是“幸福的語氣”。
“接近冰川是很危險的。冰川一般都很厚,冰層厚度幾百米是常有的,冰川上有各種裂隙,夏季冰川上有冰面河,水流湍急,人若滑下去,就像進入了滑梯,滑入暗河……還有一處處冰面湖,湖水很深,不慎滑入,無法生還……”看到王相軍落水視頻后,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社執(zhí)行總編單之薔在微博上寫道,并遺憾指出王相軍“保護自己的意識淡薄”。
那些由王相軍分享上傳的視頻里,不乏類似的場景——他沿珠峰東坡的峭壁邊緣行走,下到深藍的冰湖里撲騰游泳,或是在山坡上的大巖石上搖擺跳躍……作為同行者和拍攝者,王一明經(jīng)常感慨王相軍的“野性十足”,同時又為他“捏一把汗”。
王相軍在依嘎冰川出事后,宋有川看到當時的視頻,覺得王相軍這次“有點大意了”,視頻里,他發(fā)現(xiàn)王相軍沒有穿戴任何安全設(shè)備,也沒有穿冰爪。
“正常情況下在巖石上不會穿冰爪的,在石頭上硌腳,而且很容易摔倒”,王一明認為,發(fā)生意外的關(guān)鍵還是在于王相軍當時在巖石上小跑的動作太危險,“瀑布濺下來的水在巖石上結(jié)成了冰,不易察覺”。按照王相軍平時的習(xí)慣,在雪地行走時他一般穿上冰爪。但他同時也指出,王相軍在安全方面一直不夠重視。
王一明說,近年來,隨著王相軍經(jīng)濟條件好轉(zhuǎn),他的穿戴和拍照設(shè)備好多了,但是在安全、保險措施上仍然比較隨意,“說白了就是錢沒花在對的地方,沒有把安全放在第一位”。宋有川也回憶,“比如沒有買固定的安全繩,經(jīng)常隨便拿點繩子就走,有時甚至不帶!
事實上,考慮到安全問題,按照王相軍此前的習(xí)慣,他大多時候會選擇在夏天去海拔高的雪山冰川地區(qū),“西藏林芝地區(qū)一到冬天就下雪,看不見路,路滑,小路上騎摩托車也不安全!蓖跻幻髦赋觯ツ昴甑滋碇昧诵碌脑揭败嚭,解決了王相軍以往的這一出行障礙。
去年11月,王相軍還曾向王一明發(fā)出去冰川的邀約,他沒有駕照,想要找個人幫自己開車。2020年因為疫情,王相軍曾被困尼泊爾半年多,他告訴王一明,“在尼泊爾浪費太多時間,今年都沒怎么拍(冰川),要趕緊拍”。
最后,由王相軍和小左結(jié)伴出行。12月19日,王相軍在自己的短視頻賬號更新了最后一條視頻。視頻里,他的越野車停在嘉黎縣一湖泊嘉乃玉措旁,前一天零下16℃的溫度,把他給狗準備的飲用水凍成冰,他感慨一旁嘉乃玉措的碧波蕩漾,并朝其中丟入一枚石子,上車出發(fā)前,他興奮地大喊一聲:走,去忠玉鄉(xiāng)看冰川了!
搜救隊撤離后,1月6日上午,王相軍的弟弟王龍發(fā)文稱:為期兩天的搜救依然沒有結(jié)果,能找的地方都找了,深入到瀑布里也沒能找到。大家都盡力了,謝謝探險中國、平瀾公益和藍天救援的無償救援。
宋有川回憶,那些結(jié)伴探險的日子,每次成功走出冰川,幾個人都會“挑些好的,大吃一頓,慶;钪貋怼薄R彩窃谝淮物堊郎,王相軍和幾個伙伴商量,近兩年要開一家冰川主題客棧——以冰川的名字為不同房間命名,房間內(nèi)要掛滿這些年拍下的冰川照片。如今這個愿望落了空。
“我哥經(jīng)常做一些危險動作,這樣的情況我早想到過,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”,王相軍出事后,弟弟王龍通過直播告知了粉絲這一消息,“他永遠留在了冰川中”。
(文中周完、王一明、小左為化名。)
文丨新京報記者魏芙蓉 實習(xí)生李雨凝 苗雨辰